【轉載自: 游子1999 2013年09月29日 于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追尋廖亦武詩歌精神脈絡,“這個帝國必須分裂”的思想因子其實早已植入其詩歌王國的內核。上個世紀80 年代初,“詠土地、祖先與血脈”的廖亦武早期作品,在新時期啟蒙思潮勃興的時代背景下,為他帶來了普遍贊譽,得到20多個官方文學獎。可這僅僅是與“帝國”短暫的蜜月。80年代中後期,他雖然受命主編新創的官方雜志《巴國文風》,同時秘密編印四川地下詩歌刊物,但自由主義的先風之氣與廖亦武生命中不安分的天性,注定了他與這個體制終將割裂的宿命。“......浮橋一截截斷開,沉沒,我小心地趴下,抱住最後一塊橋板——它是女的。它說它是上帝” (《淵》)。1986年至1989年,他創作和發表了“三城”(《死城》、《黃城》、《幻城》)系列詩作,以及長篇詩作《偶像》等,毫無顧忌地宣示自己自由主義、無政府主義意識形態傾向。在對那個年代的詩歌評論,廖亦武是少有幾位被公認具有“寬廣悲憫與苦難意識的詩人情懷,以及大詩寫作對當代詩學建構的能力”的詩人。1989,政治風向激變,一切似乎都在解構與重構中。四年監禁生活,最終讓原本似圖遠離政治,一心追求自由和詩歌生命本體意義的詩人成為“帝國必須分裂!”宣喻者。
當今世界,已經是互聯網時代,雖然“防火牆”之類的技術手段企圖阻止“不良信息”對帝國體制的浸濕,但顯而易見,“帝國必須分裂!”猶如巫師的魔咒通過各類“翻牆”軟件,浸入似乎密不透風的“帝國”體制,成為懸在其頭頂的“達摩克斯之劍”。
如果把“帝國必須分裂!”作為詩歌語句投射廖亦武詩歌語境中去,“先知自居的阿拉法威”形象自然凸然出來。廖亦武被賦予現代啟示錄意味的早期作品“三城”系列《死城》、《黃城》、《幻城》塑造了阿拉法威這一災難時代的英雄。“公元6891年,一頭巨牛繞過棕色盆地,巴人村先知阿拉法威在臨終時指著腳下說︰‘這個城市將圍困你們。不管上帝是死是活。’”(《死城》)。借阿拉發威之口詩人發出對世界末日般的災難發出預言性的呼叫。阿拉發威,上個世紀80年代的“先知者”,以幾近于中國相隔數萬里遠的政治人物或大都市小人物混雜起來的形象出現在世紀末的漢語詩王國,其形象更有一種“反諷”的意味。
歷史的撕裂之于個體生命的痛苦,在悠悠的時間長河中,並不是每個有心人都得到這一足以彪炳千古的饋贈。不知是不是一定要有上蒼的眷顧。這一名單上,我們可以讀出林昭,可以讀出張志新,可以讀出遇羅克,可以讀出顧準……當與北京城相隔數千里的詩人,悲憤地吟誦出《大屠殺》,用粗壯的喉嚨喊出這片大地上希有之聲;當詩人絕然選擇監獄,與死亡、苦難為伍若干年之後,還能為這個時代貢獻出《中國底層訪談錄》系列、《證詞》等作品,我以為,詩人離上蒼的饋贈不遠了。
詩人承受非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苦難,一定得具備非一般人所有的軀體。與龐大體制對抗並沒有壓跨詩人的軀體。即便是隨時受人監視,生活艱難的環境中,廖亦武依然堅持5公里長跑。在被體制的強大壓力下,堅守一個時代觀察者,歷史記錄者的角色。正是在這種觀察和記錄中,廖亦武改變了傳統知識分子孱弱的形象,並成為觀察者和記錄者“老威”。
此時,歷史打開了另外一頁,21世紀來了,由互聯網打開的話語廣場,充滿了眾聲喧嘩。眼球經濟, “語不驚人死不休”,每個人都在爭當這個時代的“先知者”。也正是這個當口,老威再次用他先知般的聲音在世界媒體聚焦的鎂光燈下喊出了︰“中國必須分裂!”此時的“中國必須分裂!”似乎消減了詩的意味,多了歷史的證詞,現實的可能等闡釋。並在一個全球化的傳播空間迅速蔓延開來。
將“中國必須分裂!”放在一個詩之思的語境理解比放在政治學、社會學上理解更有闡釋學的意義。 “一些人像劊子手,一些人像待決的囚犯,/ 而你,身兼雙重的角色。”(《黃城》)到“中國必須分裂!”,詩之思的所指能指全然重疊的,然時間跨度上卻是20多年,場景轉換更是溝壑萬里。一個是啟蒙思潮激情澎湃的歲月,對剛剛覺醒的個體生命對龐大體制的拷問,沒有半點遲疑;一個是理想主義退潮,眼球經濟泛濫,偽個人主義大行其道的日子。一邊是集權勢力環視,承受數千年磨難的土地;一邊是西方自由主義的發源地。說出“中國必須分裂!”的老威變成了詩人,變成了“阿拉發威”。
也許,如廖亦武所說,“藝術是一種安慰”,無論是“反諷”,還是“隱喻”,先知般的詩意表達僅僅是孱弱的軀體面對龐大體制得以殘喘的一種安慰吧!但總是有人不僅僅執著于此,總以為由啟蒙時代開戶的詩之思,應當為這個民族承載更多東西。
廖亦武曾經說“偉大的詩歌都是褲襠起火時創作的。”,如若偉大的預言尚是如此的話,不知是華夏民族的悲哀,還是詩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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